一翻身,床就咯吱响,床一响,布帘那边就没了声息。
玲玲一把箍住盛起,嘴贴了盛起耳朵上,悄声说:“别动,不要出声。”
盛起一动不动,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,耳朵支楞起来听布帘那边的动静。
棚房外,有风“呜呼、呜呼”呜咽的声音,有猫“哇啊、啊哇”叫春的嘶嚎,有刺猬“吭咳、咳吭”老头似地咳嗽,有老鼠“咯嚓、咔嚓”啃咬棚房木桩的声响。
盛起家里六口人,父母、妻子、儿子和刚过门的儿媳。原先家里十间房子,从土地包产到户单干开始,三代人,勤劳耕作,辛苦打工,和村里人一样,盖上砖瓦房,才过上安稳日子,又合村并居,大型的挖掘机张牙舞爪,一幢幢房子被拍倒,村庄化为废墟。
三年了,离村十几里的楼房连桩基还没打,什么时间建成遥遥无期,即使搬住了楼房,分得七八十平方,补偿款不够装修费不说,耕地的牛放哪?饲养的鸡放哪?农机具放哪?爷爷传承下来的八仙桌砸了?一家三代人、四代人都挤住一起?
“汪汪!”随着狗的一阵狂叫,盛起闻到了屎尿的骚臭,是同支棚子住的邻居家大闺女起来夜解吧?
“啪!”布帘子那边终于有了声音,是儿子拍蚊子的声音,“妈的,吸血鬼,砸死你!”
“还让人睡不?”儿媳的声音,“这日子怎么过?!”
盛起斜一眼玲玲,一动不敢动,心里恨恨地想:地方上,为了政绩,为了邀功,一刀切,太不切合实际了,太官僚主义了,天亮后,一定要带全村人去向上面反映,床的问题都解决不了,还怎么生活呢?
玲玲眼里含了泪,为了早日抱上孙子,嘴巴一张一合,发出呼噜的声音,盛起也赶紧附合,做出打鼾的声音。
布帘子那边,先是静了下来,须臾,传来急促地喘息声,传来床有节奏的咯吱声。
.3.6日于莫言旧居
创作谈:
拆,久而没新房迁的问题,是个民生问题。
不务实,一刀切,是地方上官僚主义不切合实际的问题。
作者简介:
笔嘴,本名栾加合,山东高密东北乡人,多篇文章选入文学作品选和获奖。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会员,中国闪小说专业平台《闲泉文学》社副社长兼执行主编,《孤山泉诗社》常务副社长兼执行主编、秘书长,《红高粱》电视剧群演执导兼演员,参演过多部影视剧,出版小说集《花脖子》、散文集《走过昨日的印象》、诗歌集《一路奔跑》。